一砚一剑一拂弦

对不起武戏卡了好几天还是很像流水账_(:з)∠)_我读书太少是这样的

二十六

江风渐啸，河水滔滔，中有金鳞逆流而上。

岸边的明黄衣袂迎着风翩跹扬起。叶英不退反进，如金鱼破水而出，摆尾踏浪，直跃龙门。

玉泉鱼跃是灵巧至极的身法，一波三折，两次停顿，即便对手正面相迎，往往也不能阻其来势。“无支祁”一爪断剑，另一爪挥出的当口，叶英竟是迎着利爪疾冲而至，身形转瞬相错，又极快分开。

一闪而逝的剑光潺潺如酒，倾流满盏，邀月同醉。

叶英身前布散的温和气劲随即消退。玉泉鱼跃的间隙不容他用出云栖松，所幸春泥护花来得及时，折去不少伤害。“无支祁”足以断金削铁的一爪未能取他性命，只伤在胁下，鲜血涌溢而出，衣上蔓延开一片殷红。

“无支祁”正面挨了一记醉月，剑气侵袭全身，身形摇晃，一时间失了还手之力。

但是，叶英的佩剑分明已断，手中无剑，这醉月一式又从何来？

其剑有锋，其形不露，剑随心生。

萦绕在叶英周身、原本静若寒潭的气息正如怒涛翻涌，波浪兼天，剑光大作。无上心剑，这一直内敛于鞘不显真形的绝佳利器，终究向眼前的这个大敌亮出了新雪一般的锋刃。

在他身后，如草木清新的一点内力凝成针状透体而过，伤处浊气顿泄，出血渐止。万花谷的大部分招式都需提前运功，出手往往算不得快；但这也正是他们行医独特的优势，出招间隙思考的余裕更为充足，不疾不徐，沉静从容，一招一式稳如磐石。某位和现任五毒教主曲云没有一丝拉亲戚关系的曲姓弟子曾有名言“我们不收没天分的”，虽有信口开河之嫌，万花武学的风格仍可见一斑。

裴元自然是这等风格的典型代表，这一式提针也毫不意外地出现在了最需要的时刻。提针后接依然是一记提针，间隙间他又极快地补上临近散去的握针，一丝急躁也无。

叶英自也知晓，既有裴元看顾，索性全然抛开伤势不管。他身形未动，心剑再起，以虚化实，凭空现出一柄穿云向日的巨刃，松舍问霞向背对他的“无支祁”重重砸下。那怪物正被醉月打得动弹不得，结结实实受了这招，背后从肩至腰被一剑生生劈开，浑身咯咯作响，骨头碎裂的劈啪声音清晰可闻；但祂前冲几步，居然稳住了身形，那种森冷的感觉分毫未减。背上皮开肉绽骨骼毕现，似乎对祂能否活着并不构成什么影响；或者说，祂连是否依然“活着”都未可知。

这一剑没能取“无支祁”的性命，倒不出叶英和裴元的意料之外。“无支祁”仅有神识逃出龙门的封印实属幸事，只消待祂战败疫神“蜚”、战力大耗，无力控水之时，毁掉这具怪猴的躯体，“无支祁”的神识便无所凭依，再行催活禹王锁，重新将其封印，便算是彻底解决了这祸患。而应付神识凭依、力量万不存一的“无支祁”已是如此困难，若是除人王大禹再世外、此世再无人能与之抗衡的“无支祁”本体破封而出，后果难以想象，甚至是完全不敢想象。

醉月的效果已然消失，“无支祁”挥动着利爪再度猛扑上来，动作之间断骨碰撞，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，却分毫不减祂这一击的力量与速度。接下这一爪的是梦泉虎跑，重剑的拙朴立时转为轻剑的灵动，又因心剑无形，无从辨识来路，威力较之平日更上一层。叶英将藏剑剑术尽数施展，剑气绵延不绝，与那怪物激斗在一处。

斜阳落映，晚霞铺陈，叶英将夕照雷锋当头挥下。地面被砸出个尘土四散的大坑，无形剑锋过处，却不见了“无支祁”的身影。

倏忽一瞬，红枫般美丽的夕阳余晖中，突然杀入了一个不详的黑影。

也许是足够幸运，“无支祁”终于捕捉到了夕照雷锋的剑路，自下而上一爪切进，竟是将剑气强行劈成两半。夕照雷锋被截断，被打散的剑气却由心而生，瞬间重聚。

但只此一刻对“无支祁”来说已是足够了。祂的躯体被叶英连番重创，已是起了拼死之心，绕过叶英，利爪指向了正运着针、同样不及反应的裴元。

裴元身上没有任何防护招数，这一击势必躲不过，他瞥见叶英周身剑光已起，心知这一剑是对着“无支祁”来的，或许这一剑便能断其性命。如此一想，他竟是纹丝不动，决定正面受下这触之非死即伤的利爪。

谁知意料中的剧痛并未到来。一道骤然弹出的剑风挡住了“无支祁”的动作，如风过莲塘、荷叶款摆，将利爪轻柔而不容置疑地向旁边一带。

叶英仓促发出的风吹荷将“无支祁”的攻击勉强拉了回来，却没能助他躲开，前襟上当即绽开了极深的数道血痕。他吐出一口血，整个人一个踉跄，几乎就要向下倒去，而他这一倒，只怕再难起身——

裴元浑身一颤，狠狠一掌拍碎凝聚的行气血，长针逆锋而出，一针便稳住了叶英的伤势。

“无支祁”一击未能得手，又是第二爪追击而出。

折叶笼花飘然而至，如影随形，赶在“无支祁”爪风落下前又护住了叶英。“笼花”如一张细密的网，在利爪下不堪一击地裂开，却又重新绞成一根线，顽强地将要救的人牵回。

“你休想……”

裴元的声音颤抖着，并非出于疲倦或恐惧，而是强烈的愤怒。

“无支祁”两击不中，发出一声尖利绵长的怪叫，状若疯虎。祂纵身跃起，居高临下挥出第三爪。

水底月为天上月，无有入无间。水月本为一体，无有分别，故其疾之势，势不可当——

春泥护花、水月无间之后，又是一个瞬发长针。

药王首徒全力施为，便是足足三度的起死回生！

“你休想在我面前杀人。”

好似即便是天塌地陷，他的眼中依然只有救死扶伤，别无它物。

 “他的命、我的命，还有那些死在水患中的无辜百姓，那么多条人命。呵，对我来说是为至贵、有逾千金的东西，在你看来想必不值一提。”

裴元的眼前似是又燃起了那一日的火光与翻涌的血色。

“杀人对你来说太容易了，只要你愿意掀起风浪，同样也能轻而易举——绝我万花一脉——”

“无支祁”再度发出凄厉刺耳的嚎叫，激得裴元口中一阵腥甜，鲜血喷涌，他的声音却丝毫不断。

“但自有水患起，九州有禹王、川蜀有李冰、黄河有王景，还有千千万万为之辛劳的百姓，有希望众生无病无灾的医者——”

“你永远不可能，真正毁灭——世间——苍生！”

“无支祁”似是终于不再支撑得住，身躯摇摇晃晃，全身剑伤处有大股大股腐臭的血液涌出。祂焦黄的怪眼中忽地生出濒死的凶光，发出一声奇怪的尖啸。

长河霎时鼎沸，惊涛拍岸而来。怒潮随着“无支祁”的呼唤，掀起滔天巨浪，其势汹汹若万马奔腾、雪山倾颓，大水横冲直撞，纵贯天阙，望之浩荡无涯。

钱塘大潮最盛时亦不过如此！

此等浩瀚之景，哪怕是尽人之力，能有一丝胜的希望吗？

——能。

似是近在咫尺、又似千里之遥，恍惚间，有湖上的风拂过满树绚烂繁花，风摇叶影，自枝头轻柔地带下了一片落英。

一道金光骤然亮起，疾如飞矢，灿若朝霞。

剑气骤转恢弘，金光过处，撕开了洞中闪烁的幽蓝光点。

长剑击水三千里，逆风破浪而出，将那滔天巨浪生生一分为二。

钱塘大潮曾毁堤坍坝，广有危害。吴越钱王知是潮神兴风作浪，遂在大潮时于堤岸张起万张长弓，对潮头万箭齐发。强弓硬弩之下潮神畏缩而退，钱塘堤坝始成。

无上心剑行至极限，恰似中流飞剑，斩断狂澜。

——断潮！

剑光过处，风止浪静，波澜不惊。

“无支祁”的动作和尖啸都停住了，僵立在无风无浪的河边，骤然陷入了无尽的静默。

叶英勉强立着，轻轻拭去唇角血渍。他勉力支撑着准备上前，心思却无来由地一动，动作便慢了一步，“视线”转向一旁突然出现的一个紫黑肤色皮骨溃烂、有三分形似那怪猴的人形怪物。

“怪物”就站在那里，一动不动，僵硬得活像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。唯有一双眼睛是活着的，目不转睛，甚至是贪婪地望着叶英，仿佛每多看一刻，都能汲取到一点支撑着这具身躯不立刻分崩离析的力量。

叶英的心如剑般澄明。他本就失血苍白的脸瞬间血色全无，一手紧紧掩住了口，转过头去。

晶莹泪珠滚滚而落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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NOTE：

1.活人不医不愧是活人不医，这种快要出人命的关键时刻太特么的能奶了，行云流水，尽享丝滑，节目效果爆炸，当然万小花仰天长笑离经易道天下第一这么中二的事就略过不提了。我本来觉得boss战一次过不掉，都做好了后手，结果居然就过了，惊呆，厉害，拇指，从此尊称裴先生（bushi。

2.题外话。其实这场boss战是一边打，我们一边讨论着，才正式把战斗规则完善了的迫真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。全团合计跑了四个下午，boss战带收尾就用掉一整个下午，万小花骰了七八十个骰子，我骰了大概300双开真不是人干的活。真心感谢好友万小花陪我xjb折腾。

3.钱王射潮的故事其实发生在唐末（。请大家领会精神，不要在意细节（。

4.君以此始，必以此终。最后那怪物是谁其实没啥悬念，毕竟他在开头就出场了。